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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波爱好者

罗曼蒂克消亡史36 【启深】 HE

OOC预警🚓


chapter36


从张启山那里回来后,陈深每日避在寓所里,处处防备,想来陆建勋也不能再耐他何。 

 

武汉热得飞快,陆奉川明显不待见这天气,往日里或许还会到花园里转一转,这时候也不肯下楼了,在房里面躲日头。 

 

这陆奉川的寓所就像在半山腰立着的一只瓷瓶,任山下的大兵与车马行来驶去,喧嚣声统统被厚实的瓷胎隔在了外边。寓所里的仆佣们更好似耳聋眼瞎上了发条的偶人,在那花园与小楼中穿梭,各人只做自己的事情,也绝不打听,仿佛山下还未散去的硝烟与他们全无关系。 

 

于陈深而言,这份难得而持稳的平静却像一滩令人窒息的死水。 

 

花园修建得整齐,满目皆是葱郁活泼的草木,这时候花又开好了,大朵大朵的英国玫瑰从灌木中刺出来,好不热闹。 

 

可陈深不爱这样艳的花,它令他回想起米高梅的舞女,抬着腿把层层纱裙掀开了给你看。 

他也欣赏不来这园子,这样鲜明的色彩堆在一起,制造出一种假意的活泼,像漆了厚厚一层妆的女人,学着小姑娘那样兴高采烈地嬉笑。粉饰过的外皮,配上旧里子,从内到外的黯淡。 

 

不错,房子虽是用木头,用砖块,用水泥搭建的,却也有气息。 

在长沙的时候,陈深住在张启山的大宅里,只觉得庭院深深,连呼吸都是悠长肃静的。 

陆公馆的的气息则在热闹之下隐藏着无限的衰竭,它像一只伏在半山腰上的兽,苟延残喘。 

 

这种毫无生气的衰竭无疑是来自于公馆的主人。 

 

那个苍白而优雅的活死人,这座公馆就是他的镜子。 

 

 

十天。 

这是陈深给他自己的时限。 

 

可在陆公馆,时间是不值钱的,这里每个日子几乎都在机械地重复,转眼间期限就过了一半。 

 

陈深守在寓所里,望着窗外的热烈的夏阳,灼灼的日光仿佛穿透皮肉射到他心底。 

他开始发急了。 

陆奉川过分的平静令他不安,即便他知道这表面的平静之下毕定有暗流涌动,但也惹得他深藏的那份猜疑在心底忐忑地跳动。 

他原以为他是有些把握的,如今看来却像他对自己开了一个玩笑。 

 

他只能默默潜伏在这片寂静中,等待着期限的到来。 

 

 

这天,陈深依旧在寓所里听差。 

 

陆奉川在家里穿戴得也是极为整齐,按着季节换上了一身米色的夏布长衫坐在桌前,他儒雅而温和,一举一动甚至慢条斯理,哪里像个手握重军的司令,更像个矜贵的读书人。 

用完了早饭,他好似消化得并不好,惯不离手的象牙瓷茶杯也搁在了桌上,那杯口描了金,海棠花的形状,静静开在杯托上。 

 

陈深见他停了茶,报纸好似也不太爱看了,便问他:“司令,我叫高副官过来?” 

 

陆奉川伸手捏着眉头,脸上露出了怠倦的神色,又摇摇头向陈深道:“不必了。” 

 

大清早,他就已经这般疲惫了。 

 

这是鸦片烟的厉害。 

 

鸦片烟是最不划算的买卖,烟雾笼罩之中的那份快乐转瞬即逝,要人用阳寿来折。 

 

陆奉川叹出一口气,仰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正当陈深以为他要睡过去了的时候,他却睁开了眼睛,伸出一只手揉着眉心,道:“孩子,你帮我去警察厅拿份东西来。” 

 

陆奉川的手白皙又筋骨分明,他瘦,又被时光消磨去了年轻时丰腴的筋肉,手上的皮肤先于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显露出了老态。 

 

陈深望着这双手拉来一旁花梨柜中层的小抽屉,从里面拾了样东西递到他面前:“你拿着这个,警察厅的人自然就知道了。” 

 

陈深接过来一看,一块小金牌子,上面刻着三条伸展的竖杠,他想多半是个“川”字了,又问:“司令要拿什么东西呢?” 

 

陆奉川又闭上了眼睛,胳膊肘撑在座椅扶手上,手指支在太阳穴上不急不缓得揉画着圈。 

“你去了就知道了,横竖不是什么你拿不动搬不了的物件,”睁开眼睛瞅着陈深笑了笑,一贯的温和,“去门房那里找司机派车送你下山,太阳毒,年轻人也少走几步路罢。” 

 

 

人一走,小厅里自然变得安静。没有风,窗外的草木花影仿佛也都凝固了,只剩了阵阵蝉鸣传进来,伴着一个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的陆奉川。 

 

瓷杯磕在杯托上清脆一声响,却是老高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替他倒了一杯茶。 

 

“先生,那边来信了。” 

 

 

有汽车坐,陈深自然乐意让那四个轮子代替自己的两条腿。 

再说,他料想陆建勋就算鬼迷了心窍也不敢截他老爹的车。 

 

上海的警局陈队长是常客,武汉的警局却是头一回。 

 

一进门,并没人搭理他。 

收发室里头趴着一个睡得死死的。 

 

没人拦他,陈深就继续往里面走,打开第一道门,铺天盖地的喧嚣声就盖了过来。 

局子里面乱轰轰的,上上下下都在忙,却不知在忙什么。桌角零零散散的瓜子皮但是与上海无二。 

 

陈深只得走向离他最近的那张桌子,桌边坐了两个警察,一老一小,对着份报纸,难得抬起头来瞅了他一眼,两人又低下头不知嘀咕了句什么,继续聚精会神地嗑瓜子。 

 

这时候若是张大佛爷在这里,必定看不惯,不仅看不惯说不定还要整治整治。陈队长却无所谓的很,手指寻了块干净桌面敲两下:“警官,我来取东西。” 

 

那老的就像没听见一样,头也不抬。 

小的扑打扑打手,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 

 

他一站起来,陈深就眼前一亮。 

 

好出挑的一个人! 

 

那人条儿顺,脸盘靓,细挺的鼻梁,唇角向上翘着仿佛天生带了笑。他好似并没听清楚陈深说什么,问道:“这位先生有何贵干?”说着话,那双大而长的眼睛就自下而上将陈深扫了一遍。 

 

两人一般的身量,站直了,正巧脸对着脸,小警察的眼睛眨也不眨直直落在陈深脸上。 

 

陈深将口袋里的小金牌掏出来给他看:“我来拿司令的东西。” 

 

小警察垂着眼睛瞟了一眼那块小金牌,不稍片刻乌溜溜的眼珠又转了回来,如两颗磁石盯住了陈深的脸,笑着说道:“原来是陆公馆里来的小哥哥,”伸出只白净手来,“幸会幸会。” 

 

陈深以为他要同自己握手,忙伸出手,不想那小警察却把他手里的牌子摘了去,指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擦过了陈深的手背。只见他将那牌子吊在手里,转身冲那桌子后面的老警察晃了晃:“老瘾,怎么样,我说吧?” 

 

桌子后面那年纪大些的警察一听是陆公馆来的也站起来了,嘀嘀咕咕道:“以前都是高先生来的,”磨磨蹭蹭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银元扔给那小警察,“接好喽。” 

 

小警察手一挥,将硬币稳稳握在了手心里,转头冲陈深眨眨眼睛:“多谢!” 

 

陈深这才知道这一老一小两个警察方才竟是在拿他打赌。 

 

那小警察又问:“您怎么称呼?” 

 

陈深道:“我姓陈。” 

 

小警察笑眯眯领着他往里走:“陈哥,您方才说要来拿什么?” 

 

陈深面上不变,主意在肚子里转了一圈,他自己并不知道陆奉川要的是什么,却反问那小警察:“你看了这牌子,还不知道我要取的是什么?” 

 

把陈深带到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小警察拉了他的手将那牌子塞还给他,依旧带了笑:“陆公馆的事情我哪里知道?” 

 

他年纪小,脸蛋又实在不讨厌,以至于举止这般亲昵也不令人反感。直到他的手又一次擦过陈深的手背,陈深才发觉这小警察一举一动实在是有占便宜之虞。 

 

咚咚敲了敲门,小警察冲里面嚷:“局长,陆公馆来人啦!” 

 

 

局长一听是陆公馆来的人,又是个生面孔,不敢怠慢,取来一个小包裹,请了茶又让陈深代向陆奉川问好。 

 

陈深一一应了,等拿着东西回到门口停着的汽车上,隔着窗玻璃无意中看到警察厅门口走出来一个人。 

 

是小警察。 

 

小警察张了张耐得住近看的脸蛋,此时远远看他,更能发现他的好看。 

他平平的肩,穿一身黑色的制度束了细细一杆腰,将警帽往头上随意一扣,迈开两条长腿,步履轻快。 

 

年轻的身影。新鲜得像春天破土而出的竹,叶子嫩得能掐出水,又伴随着明媚的色彩,连走路仿佛都是快活的。 

 

待他越走越近,陈深才发觉他竟是冲着自己来的。 

小警察步子大,不一会儿人就走到了车边,那张令人讨厌不起来的脸出现在了车窗外,他弯腰在车窗上敲了两下,叫了声“陈哥。” 

 

陈深把车玻璃摇了下来。 

 

小警察笑得如春花灿烂:“哥,你带我一程呗。” 

 

 

小警察如愿以偿上了车,紧紧挨着那陆公馆来的漂亮小哥哥。 

 

他一双招子放得亮,早就察觉到了陈深不动声色将那抱在腿上的包裹放到了身体另一侧,却只当没看见,摘了帽子,揉揉额前的刘海儿,丝毫不认生,对着司机道:“叔,我去西市。” 

 

等车开了,他就侧过身来,手里转着大檐儿盖帽,好似是没话找话说:“哥,陆老板让你来局子里拿的是什么呀?” 

 

一听“陆老板”,陈深就发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得是陆奉川,心里奇怪怎么这陆奉川一个人竟有这么些称呼,寓所里都管他叫“司令”,那老高称他“先生”,到了这小警察口中,又成了“陆老板”。 

 

他想起来小警察在局子里对他说的话,便回敬道:“陆老板的事情,我哪里知道?” 

 

小警察好似也没听出来陈深是在学他,眨眨眼睛:“我倒有个答案,你想不想知道?” 

也不给陈深回答的机会,整个人就凑了上来,少年人独有的新鲜气息擦着陈深的耳根:“我猜是大烟。” 

 

说完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陈深笑。 

 

陈深看他觉得好笑。 

 

东西一道手上他就反复琢磨是什么,那包裹小小的,只能看得出里面是个盒子的形状,在手里也掂不出个所以然。可即便如此他也知道小警察给出的绝不是什么正确答案。 

陆奉川想要点鸦片烟还用派人来警察局里拿? 

简直是笑话。 

 

他不曾与当地的警察打过交道,也不知道这小警察是个故作精明的糊涂蛋还是装傻来唬他,转头对上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似笑非笑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可要请你下车了。” 

 

那小警察听了这话却老实了,仿佛生怕陈深把他赶下车,正过身子老老实实坐了一会儿,终又是忍不住拿了眼看陈深。 

 

车窗没拉帘子,阳光铺进车里来,温柔地勾勒出陈深侧脸的轮廓,如画像一般的美好。 

 

小警察又侧过身来,胳膊肘支着靠背,手撑了脑袋:“哥,你们公馆里的人都像你这么好看?” 

 

陈深没预料到他会冷不防蹦出这么一句,张了张嘴答不出话来。 

 

片刻间,小警察又亲亲热热靠了过来,捏着陈深衬衣的边角扯了扯:“你这衬衫我们局里每人都有,可是穿到你身上怎么就这么不一样?” 

 

陈深一向难以应付抹了蜜的嘴,干巴巴回敬他:“你也好看。” 

 

小警察立刻弯了眼睛,贴得更近:“真的?我怎么个好看法?” 

 

他歪着脑袋,半像是在调情又半像是在撒娇。 

 

陈深想了想道:“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小警官眼睛睁大了:“谁呀?” 

 

“一个大少爷。” 

一样的难缠。 

 

小警官低着头笑了,听得他说道:“哪能呢?我哪里配跟大少爷比?” 

 

他垂了眼,陈深看到他的睫毛很长,还有点孩子气地微微翘着。

他幡然醒悟,这小警察虽然言语间精通世故,不过还是个半大的少年。 

 

同初到上海的他一样。 

 

他这才想起来,他竟不知道这小警察姓什名谁。 

 

刚想开口询问,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车窗前一闪而过。 

陈深猛地回过头去。 

 

汽车自驶入了闹市区就只能缓缓移动,是以陈深还来得及去搜寻那个身影。 

果然,是瓦西里耶娜夫人睁着那双不安的蓝眼睛,她手挽了一个男人的胳膊,两人边走边在争吵。 

那男人身高体阔,一头棕色的卷毛,赤红了眼睛像头暴怒的公牛,嘴里吐出一串串短而急促的叱呵。 

 

小警察顺着陈深的目光望过去,“咦”地一声,“这不是住在熙春路的白俄吗?” 

 

陈深道:“你认得他们?” 

 

小警察下巴隔在靠垫上,探着脑袋往车后窗玻璃外看:“当然认得!安德烈·瓦西里耶夫,前一阵他喝了酒乱说话还被逮到我们那里去。这洋鬼子忒不是个东西,除了赌钱就是喝酒,正事屁也不干,游手好闲,靠他老婆养,吸血鬼一个! 

 

“安德烈?”陈深喃喃道,他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凛,不就是同陆建勋合伙计算他的那个洋人吗? 

 

小警察望了陈深道,“哥,你不认得这白皮猪?”忽然又笑了,“原来你没上过熙春路去呀?” 

 

陈深扭头对上他神秘兮兮的笑脸,不得其解:“怎么说?” 

 

小警察在陈深肩头捏了一把,附在他耳边道:“熙春路那几匹大洋马多有名呀,陆老板手底下的军长们都拿着钞票往那里奔呢!就连,”他伸出根指头往上指指,“就连你们那陆建勋副司令都是常客!” 

 

如瓦西里耶娜夫人这般流落异国的女人会处在如何尴尬的处境陈深心里早有猜测。生逢乱世,莫说是寻常小民,即便是没落的贵族,在即将倾覆的大厦面前也如蝼蚁一般,生存变得如此艰难,为了活下来,人的一颗心也会变得越来越坚硬,可也不知为什么,这蓝眼睛的洋女人总能让他回想起母亲,此刻从别人口中赤裸裸听来她的难堪境遇,他心底就蓦地一紧。 

 

对着小警察只道:“我不通洋文,手又没几个钱,哪里去得了那种地方。” 

 

小警察摇晃着脑袋:“不懂洋文算得上什么,这地方有几个人懂洋文?就连你们那副司令也说不了几句洋鬼子话,不也照样去?那种地方有钱才是大爷爷。听说上次那个安德烈在你们副司令面前嘟哝了几句,他疑心洋鬼子拿鬼话咒他,一个大耳光子就抽得那安德烈滚到了地上,我看呀……” 

 

他话还没说尽,歪过头去却看到陈深煞白了一张脸,眼睛死死盯住了他: 

“你方才说,陆建勋并不懂洋文?” 

 

小警察挠挠头:“是啊……他……” 

 

只见那小哥哥仿佛变了一个人,大眼睛闪了寒光,眼神都凶恶了起来,将警帽往他手里一扔,冷冷道:“下车。” 

 

 

小警察被丢在了路边,把帽子扣回头上,看着调转方向绝尘而去的汽车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他哪句话惹了小哥哥不高兴? 

 

 

汽车里,炎炎夏日陈深却仿佛身置寒冬。 

 

那封信上只有安德烈的署名,他和张启山先入为主自然以为是寄给陆建勋的,可既然陆建勋不懂洋文,那么那封信的主人又是何人? 

 

陈深只觉得头皮发麻。 

 

安德烈要求那人分一杯羹给他,现在看来,要分的恐怕不是他陈深这一杯羹! 

 

波谲云诡的武汉城,到底是谁,在暗处悄悄向他伸出一只黑手? 

 

 


                                     




这一周在准备考试,更新会很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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