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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波爱好者

罗曼蒂克消亡史32 【启深】HE

OOC预警🚓


chapter 32

  

前线传来大退日军的消息,武汉城里面的人个个都带着笑颜。 

 

陆奉川尤其高兴,连早餐都多吃了许多。 

 

陈深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前些日子里,他心里还横着张启山的那个背影,像块石头堵在胸膛里。 

 

张启山还活着固然好。 

可陈深自离开长沙以后就没想着会同他再见面,更意想不到再见面时会是这样的情景。 

 

他心里有断定,张启山的眼睛在看他,也必然听到了他在叫他的名字。 

 

而张启山却不回头,像个陌生人转身离开。 

 

陈深不知道张启山在想什么,他只能猜测,张启山兴许在怨他。 

 

对于军人而言,战争中留下的伤疤是勋章,而张启山受伤的左腿上面却没有荣耀的光彩。陈深想,张启山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却带着一条伤腿,对他而言莫不是一种耻辱。 

 

张启山的死带走了陈深对他的全部恨意,有趣的是,张启山在他心中方活过来,就又走向了生死莫测的战场。 

 

陈深甚至来不及告诉他:“我不恨你了。” 

如今看来,他也未必想求得陈深的原谅。 

 

于是,张启山的冷漠与生死,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悬在陈深的心上。 

 

 

前线的战士们奏响了凯歌,陆奉川寓所里面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 

司令要在寓所里亲自宴请前来支援的各军长官。 

 

陆奉川的寓所建在半山腰上,西式的白色洋房,四周的围栏也具是白色的,还配了一个不小的花园,树木被修剪成几何图形,整整齐齐。 

远远看去,犹如一只银瓶立在山间。 

 

陆奉川比张启山大了几十岁,做派却比张启山还要新。 

宴席办得如同西洋酒会,四处皆是打着领结的侍从,角落里的花瓶之中,插着英国玫瑰与香水百合,厅堂吊着的水晶灯正下方,摆着一架三角钢琴。 

 

晚餐过后,身着华服的男宾女客从侍从手中接过盛着香槟的高脚杯,厅堂里满是欢声笑语。 

 

陆奉川穿着一身合体的燕尾服,如同一位绅士,牵着一个外国女人的手走到了大厅正中央,说有幸请这位瓦西里耶娜夫人为各位弹唱一曲。 

 

瓦西里耶娜夫人坐在那架钢琴旁,边弹边唱了一首北国之春,四周的人无不鼓掌叫好,又请她再唱一曲。 

于是那夫人一双纤长的手指又开始叮叮咚咚敲响了琴键。 

 

陈深追着琴声走到了大厅里来,他穿了条灰色条纹西装裤,上面穿了军用的白衬衫,因要将自己与那些侍从区分开,所以并没有打领结。 

人们围着白西里耶娜夫人站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陈深自己找到了一处空挡,抄着口袋站了。 

 

刚听了还没有一句,旁边就有人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肘,他回头一看,竟是徐副官。 

 

徐副官往陈深手里递了一杯酒,侧着脸压低了声音说:“打完了仗,老爷们找乐子,咱们这些人也该跟着歇一歇享受享受,不是吗?” 

又用肩膀碰了碰他:“上次的事,多谢了。” 

 

徐副官站在陈深身后听了一会儿瓦西里耶娜夫人的歌声,见他将杯子握在手里却不喝,问他:“怎么不喝呢?” 

陈深小声道:“我不喝酒的。” 

 

“这不算酒,不过就是气泡饮料罢了!”徐副官冲那杯子里怒了努嘴,“你什么时候还见过酒还冒气泡?” 

陈深不喝酒,更对酒全无研究,看着那杯中的气体黄澄澄,外形同格瓦斯差不了几分,又把杯口抬到鼻子下方嗅了嗅,没有酒味,便尝着喝了一口。 

那液体入口果真如同气泡饮料一般,全然是水果的香甜气,便向徐副官笑了笑:“多谢。” 

 

这时瓦西里耶娜夫人已经在唱第三首歌了,徐副官又拍拍陈深说:“我走啦,兄弟们在外面开了个小牌局,你去不去?” 

陈深心想这徐副官今天带了这么些多余的热情在身上,摇摇头说:“不去了,我就在这儿听唱歌。” 

 

徐副官在他耳边道:“你当真是没见识,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个白系露人,东春街那边的堂口里面有的是呢!” 

 

那徐副官左一言右一语,却看陈深的双脚如同定在了地上,就是不打算随他去,便自个儿走了。 

 

陈深立在原地又听了几句歌,忽然直觉有一道视线在盯着他,猛地抬头却发现张启山穿着一身深灰格子的三件套西装立在钢琴的另一端,他头发剪短了些,将鬓角全剃了去,突出了爽利的棱角。 

 

而那他双明亮的眸子正直直地盯着陈深。 

 

陈深被他这么一看,没由来得心虚,直接就想转头走人。可他站得稍往前了些,此时离开实在过分显眼,只能低下头去喝杯里的酒,用额头去接张启山的视线。 

 

他不敢和张启山对视,光把目光放在那瓦西里耶娜夫人脸上。 

 

陈深原先在上海的时候就见惯了洋人女孩子。 

米高梅里面就常年混着几个,她们的骨架子多数比上海姑娘要高大,把自己塞进窄窄的旗袍里,下摆高高开着衩,被扁头他们私底下称作“大洋马”。 

 

陈深对白人女孩子并不怎么感兴趣。 

在他看来她们的皮肤过分的白,有些如同刷了白漆的墙面,死沉沉的。眼珠子又绝少是黑眸,多数是绿的、灰的,总有些鬼气。 

 

可他打量这瓦西里耶娜夫人的眼睛却是蓝色的,绝非宝石那般冰冷的蓝。她令人想起夏日的海,暖融融的一片蔚蓝,荡漾着白帆的踪影。 

 

陈深专注地端详着那双眼睛,简直沉溺在了那片海洋之中。 

那瓦西里耶娜夫人弹着琴,头一转就发觉了陈深的目光。 

 

漂亮的中国青年长着一双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未责怪那青年有些无理的直视,而是冲他展开了笑容。 

 

陈深望着瓦西里耶娜夫人的笑靥,脑海中忽而浮现出了他母亲的面容。 

瓦西里耶娜夫人的面庞丰腴,绝不似他母亲那般清瘦,可不知为何,那融着暖意的蔚蓝的眼珠子却令他想起了母亲含笑的、漆黑的双眸。 

 

一首歌结束,瓦西里耶娜夫人从钢琴前立起身,屈膝向四周的观众们致敬。陈深鼓着掌,目光朝钢琴的另一端试探地望过去,却发现不知何时张启山已经离开了。 

 

 

陈深无法捉摸张启山的想法,眼睛四下扫去也未见到张启山的身影,于是干脆不去想他。 

 

绕道厅堂的另一边,耳边传来了男人大声的调笑,他抻头去看,原来是几个人团团围住了瓦西里耶娜夫人。陈深认得,有两个是陆建勋手下的团长。 

这些丘八喝多了酒,又无长官在侧,习惯了胡闹,扯着瓦西里耶娜夫人的裙子,要为家中的妻子参看参看如俄国女人腿上时兴的丝袜。 

 

瓦西里耶娜夫人涨红了脸,蓝眼睛中充斥着不安。 

 

陈深在上海的时候多少听得些逸闻,知道瓦西里耶娜夫人这般的白俄女人原先多是矜贵出身,却迫于沙俄政权落败跑到了东北,日本人一打进东北三省,他们又无奈南下,许多都到了上海。生计迫使她们要用肉体去换取金钱,养活家中酗酒而又不屑于工作的丈夫。 

 

他又听徐副官说到那东春街的堂口,便晓得这些不知为何飘到了武汉的俄国女人们同米高梅里面那些差不了多少。 

 

这故事若落到张副官的耳朵里,必定免不了一番唏嘘,可陈深见怪不怪,并不以为这是多么深刻的痛苦。 

大厦倾倒,数不清的人做了时代的亡魂,他去同情这群落寞的王孙,谁又来同情他陈深呢? 

 

他自己最初到张公馆的日子,又和瓦西里耶娜夫人有什么分别? 

 

他最不爱管闲事,转身就想走,半个身子从柱子后面探出来,却对上了瓦西里耶娜夫人的眼睛。 

 

那双美好的蓝眼睛中,充斥着痛苦的神色。 

 

想必是看到了陈深,她慌张地别过头去。 

 

坐在钢琴前面,她是那个拥有着美妙歌声的苏珊娜,她仿佛回到了曾经的岁月,承欢在父母的膝下,母亲抚摸着她金色的头发说,我可爱的小女儿,你是美丽的睡莲。而此时此刻,她仅有的体面被这几个醉酒的中国军官践踏地分毫不剩,在那个漂亮的中国青年面前,她最后的遮羞布也被人扯了下来。 

 

她感到眼眶后面涨涨的,知道这是眼泪即将到来的预警,可她万万不能哭,她的丈夫安德烈,在外面还有一大笔债务没能还上,她的孩子,天使一般的瓦连京,不能没有面包吃。 

 

她只能含泪冲着陈深微笑。 

 

这笑容,却是陈深无比熟悉的。 

多少个夜晚,母亲将他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脸上带着温柔笑容。 

做母亲的总以为把痛苦藏起来,孩子便不会知晓,却不知道孩童有着比成年人更敏锐的眼睛,将那眼底的委屈看得一清二楚。 

 

他记得母亲的手很巧,会做许多精巧的衣服,还会剪复杂而又精美的窗花,而这双巧手,却不会做农活。 

 

各家的粮食都有限,谁也不会白白接济这一对母子。 

陈深不敢想,母亲独自一人带着他,是怎么在村子里存活下去的。 

 

时间久了,母亲的面容在他脑海中已然有些模糊了,可那笑容却是记忆犹新。 

 

如今,瓦西里耶娜夫人又帮他温习了一遍。 

 

 

陈深心中某处无端动了动,他从柱子后面走出来,脸上带着笑,先向那几个团长问了好,又冲着瓦西里耶娜夫人说道:“夫人,我们司令还在等着您呢,他说,请您教他新的钢琴曲子。” 

 

那几个团长一听陈深把陆奉川搬了出来,便不再纠缠,瓦西里耶娜夫人得以脱身,忙牵着裙子快步跟在陈深后面。 

 

两个人穿过一道走廊,上了楼梯,转到二楼一间间的休息室。 

 

瓦西里耶娜夫人突然开了口:“司令并没有要我去,是吗?” 

 

她的中国话还算流利,吐字却有着外国人讲中文的通病,仿佛嘴里嚼着一块巨大的橄榄。 

 

陈深愣了愣才想明白她方才说了什么,替她打开了一扇休息室的门:“司令见夫人累了,便要我带夫人来休息。” 

 

瓦西里耶娜夫人点点头:“替我谢谢司令。” 

她进了休息室,又转过头来,冲着门外面的陈深说:“你叫什么名字。” 

 

陈深只告她:“我姓陈。” 

 

瓦西里耶娜夫人垂下眼睛,陈深正要替她把门关上她却一把抓住了门把手,一双蔚蓝的眼睛从半关的门后深深望向陈深:“陈,好孩子,愿上帝保佑你。” 

 

 

从二楼下来,陈深又回到了礼堂之中。 

 

他端着手里的酒杯,在厅堂里面仿佛漫无目的地闲逛,却竖着耳朵,捕捉着每一个声音。 

 

仿佛是在米高梅的那些日子。 

他潜藏在阴影之中,打量着芸芸众生。 

 

礼堂的灯光明亮而温和的,远没有米高梅那样闪烁迷乱,陈深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衣香鬓影与革履西装,却隐隐有些眩晕,男男女女的笑谈逐渐变成了嗡嗡的鸣声。 

 

不对! 

 

陈深用力握着手中的高脚杯,这感觉不对! 

 

这眩晕唤起了他记忆之中的某个片段。 

 

这眩晕并不陌生,1941年在上海和平饭店,他也是从毕忠良手中接过了这样一杯“饮料”。 

自此,他的人生就坠入了无法意料的深渊。 

 

他竟笨到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徐副官这种人跟着陆建勋久了,对他哪里还会有好心? 

 

一想到陆建勋,恐惧迅速蔓延他的全身,他手脚冰凉,却难得保持了一丝清醒,朝东边的盥洗室奔去。

 

陈深撞进盥洗室的一个隔间,扣着喉咙吐了个昏天黑地,连胆汁都呕了出来,才走出来捧着冰凉的水洗了一把脸。 

 

他的视线终于不再模糊了,可总觉得浑身乏力。 

 

从盥洗室出来,陈深右手扶着墙壁勉强挺直了背往前走去。 

走廊两边是一排排的客房,只要穿过这个走廊,再往右转上楼,就是到达休息室的最短路线。 

 

走廊里空无一人,他越发加快了脚步,可双脚却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无力。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人在跟着他,从他送瓦西里耶娜夫人去休息室起,那个人就遥遥地,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抬手重重抽了自己一个耳光,疼痛令他恢复了些许力气。 

 

忽然,他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右边的房门突然打开了,一只手仿佛是从地狱伸了出来将他一把拉入了房间。 

 

陈深抬起头,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惊惧的颤抖瞬间直达灵魂。 

 

陆建勋! 

 

 


                                       



今天白天事特多,大家的评论我都看了,可是当时忙得也没心情像以往那样去挨个回复了,很感谢小伙伴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在评论底下跟我唠嗑,分享一些想法,给你们小心心❤️

晚上噼里啪啦码了一篇出来,结果又失策了,这章又没能开车!唉,看看下章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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